2010年3月9日星期二

Robert Johnson:与魔鬼同行 (三)

三角洲是个穷乡僻壤,演出的地方也不怎么样。很多时候所谓的场地就只是把屋里的家具给搬走,腾出空间来让大家跳跳舞。Shines回忆说像Johnson和他自己这样小有名气的人一晚上大概能挣六美元,而其他人就只能挣到一美元左右,此外再弄点吃的填填肚子就不错了。演出也分时节,秋天要比一年中其他时候都好,因为是收获的季节,大家手边钱也多一些。境况不好的时候,他就会回孟菲斯待段时间,直到下一个季节来临。

Johnson有时候也会待在孟菲斯,但他更愿意去找点事做,不管他到了哪儿,总能找得到观众。有一次,他跟Shines在西孟菲斯某地,那地方被烧了个精光,连他俩的吉他也遭了殃。Johnson不知从哪儿掏了个口琴出来,跑到61号高速公路那用手打着拍子唱歌,没几分钟整条路就堵满了车。

三角洲的老艺人们大多唱一些乡村的、富有地域性的歌,比如Patton和House。而Robert Johnson表演的领域则很广泛,从山地音乐到好莱坞的牛仔音乐都有涉及,甚至包括Bing Crosby那样的百老汇风格。Johnson从收音机听来这些东西,随后就用自己的方式演绎出来。他并不关心听到的音乐是流行歌曲、民歌还是布鲁斯,他只在意自己是否喜欢它们。有时候Johnson白天听收音机,到天黑了就跑上街,选出四、五首比较喜欢的唱这么一晚上。如果唱得高兴了,还会即兴编曲,一切都是信手拈来。Johnson能飞快地作出一首歌来,但是几天之后你要是让他再唱一次的话,他可能已经忘得精光了,用他的话说就是灵感的东西,稍纵即逝。

不久,Johnson的转折来了,他开始录一些自己的原创音乐。《Sweet Home Chicago》改编自Kokomo Arnold的一首热门单曲,Johnson为它取了个很适合三角洲原住民的标题。《Come On in My Kitchen》则是首讲述孤独的歌曲,改编自Tampa Red的《Things' Bout Coming My way》。Shines说,“Johnson的吉他就像会说话一样,这世上除他之外没人能够做到。有一次在圣路易斯,我们弹奏那首《Come On in My kitchen》,他弹得很慢,充满激情。当我们表演完了,我发现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。后来我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在哭——不管是男是女。”

1936年,Johnson在同辈人中已是出类拔萃,但他依然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名气。他四处游历,但奇怪的是没去芝加哥的工作室。当时,很多顶尖的布鲁斯热门歌曲都是在那制作的。或许,他是怕自己会迷失在大城市的喧嚣中,又或者他其实去了,但却没什么结果。这一年,他走进了H.C.Speir在Jackson的家具店。Speir已从一个卖留声机和唱片的商人转行为一名星探,专门发掘密西西比一带的布鲁斯艺人。他替很多人搞来了唱片合同,包括the Mississippi Sheiks、Bo Carter、Charley Patton、Tommy Johnson、Ishmon Bracey、Skip James、Son House等等。1930年代中期,唱片公司都在极力避开乡村艺人,但Speir还是被Johnson给打动了,他联系上了ARC公司中南部的经纪人Ernie Oertle。后者也对Johnson颇感兴趣,随后为其安排了在得克萨斯圣安东尼奥的录音。

Oertle将Johnson带去了圣安东尼奥的Gunter Hotel,ARC公司在那搭了个临时的录音室,并委派制作人Art Satherley和Don Law在那为一些民间艺人录音。Johnson去的那个礼拜,除他之外,还有两批墨西哥艺人跟一支牛仔摇摆乐乐团也在那儿。Johnson是名单中唯一一个布鲁斯歌手。据Don Law说,Johnson当时好像有些怯场,不敢面对听众。所以,他就搬了个椅子来对着墙弹唱,好让自己放松一些。直到他平静了下来,也还是不愿把脸转过来。不过也有人对Law的说法不以为然,一种说法是Johnson之所以这么干,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技术被那些墨西哥佬给偷学了去。还有一种说法是,Johnson觉得对着墙弹吉他,出来的声音效果要比对着屋里空荡荡的空间要好。不过后者的可信度可不太高,Johnson对录音的技术应该不那么在行吧。Law的说法更有道理些,尽管那会儿Johnson已经有很多次的演出经验,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录音,是个决定他未来成败的时刻,技艺再精湛的人碰到这样的情况也多多少少会有些紧张。那个礼拜Johnson一共去了三次,录了16首歌,每首歌都录了两个版本。

这是经济大萧条最让人绝望的时期,基本上所有的布鲁斯艺人都没什么出路,除非他们的头上顶着芝加哥乐队的牌子。即使如此,Johnson的初次登场也是足够闪亮。《Terraplane Blues》这首歌让很多人的目光重回布鲁斯之乡密西西比三角洲,就连Son House都发出由衷赞叹:“我第一首听到的就是《Terraplane Blues》,天呐,真棒!我们相当佩服,这孩子真的是成功了!”

这些录音对Johnson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。他兴奋无比地带了些录音给自己的亲朋好友,并且告诉Johnny Shines自己挣了差不多快一百美元。在那些日子,很少有乡村艺人能得到版税,有时候即使合同里签了,他们也拿不到手,像Johnson这样能提前拿到钱的就更是凤毛麟角,这对公司来说简直就是场赌博。Johnson靠自己这16首歌差不多赚了几百美元,这对大萧条时期的一个流浪艺人来说足够称得上是笔财富。Johnson从来没在这么短时间里挣过这么多钱,没准他照片上的那套油光闪亮的西装就是用这钱买的。录音的发行也使johnson在小酒吧演出的收入比以前多了一些。

ARC欣喜于录音销售的成功,便让Johnson在六月份再回来录点东西,制作人对Johnson作品中蕴含的巨大潜力充满信心。于是,在他首次录音的七个月后,Johnson来到ARC设在达拉斯的另一间临时录音室录了13首歌。之后,又踏上了流浪之路。

很不幸,厄运就在不远处等着Robert Johnson。除了音乐和酒以外,Johnson离不开女人,他是个情圣。正如Shines所说,"女人对Robert来说就像是汽车旅馆或酒店的房间一样,即使他一再利用她们,最终也会把她们甩了。上帝保佑,他根本就没辨别能力。就像耶稣一样,他爱她们所有人。相比那些年轻点的,他更喜欢那些三十多岁的女人,因为这些女人会给他路费。"多数女人都会承认这一点,她们也都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个落魄混乱的艺术家,几乎没人会有与之长久相处的幻想。虽然女人们对这一点很坦然,但对男人们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,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里。Johnson经常同一些女人回家,可等她们的丈夫或者男友一回来,他就只好狼狈地夺门而出。

好运不常有,出来混,总归要还。David "Honeyboy" Edwards当时在三角洲一带混迹,他与Johnson临时组了个队在一个小酒馆表演,地点靠近格林伍德西部的三叉区。酒馆老板发现Johnson在和自己的老婆调情,于是心生歹念,让Johnson的朋友端了杯下过毒的威士忌给他。Johnson对此全然不知,喝了酒之后继续给大家表演,直到夜里一点多钟的时候才感到有些不适。但那会儿大家都玩得很开心,每个人都希望Johnson能继续唱下去。2点多钟的时候,Johnson已难受得无法表演,人们才把他送回了镇子。

三天后,他死在了旅馆的床上。死前,备受煎熬。

关于他的死因,有多个说法不一的版本。上面所说的是流传最广的,说他死于1938年8月16日。还有人说他是被人枪杀的,官方证明则说他死于梅毒,而他的家人出席他的葬礼时却说他死于肺炎。众说纷纭,直到如今,人们还无法习惯才华横溢的人早早离世,即使死亡在某方面成就了他们的传奇。

Robert Johnson被安葬在了密西西比7号公路的路边,他的最后心愿得以补偿。

You may bury my body
down by the highway side
spoken: Baby, I don't care where you bury my body when I'm dead and gone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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